第27章 養一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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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養一養
洗浴間的花灑噴射出水花, 顆顆水珠滴落在瓷磚地面。
嘩嘩的流水聲湧進阮糖的耳畔。
她感覺自己的腦袋也似翻江倒海，被水給淹沒，早已喪失了運轉能力。
阮糖的呼吸停滯兩秒, 心臟狂跳。
感覺自己再這麽下去, 估計得進ICU搶救。
正當她天人交戰時, 那廂周淮煦見沒人應答, 試探性地又喚了一聲：“兄弟？”
為了不讓他起疑, 阮糖斂下心神，將自帶的香皂往頭頂的墻上，驀地扔了過去。
周淮煦伸手敏捷地接過，看了眼掌上那塊櫻桃味的手工香皂。
他微微蹙眉。
這大男人怎麽用這種肥皂, 真是個怪人。
阮糖側耳聽著隔壁的動靜，見周淮煦沒再言語，默默地松了口氣。
她得趕緊離開這兒。
要是待會兒周淮煦無意間把肥皂掉到地上, 彎腰去撿, 不就能透過沐浴間隔板下方的一排縫隙, 看到她那一小截白皙的腿嘛。
以他的聰明才智, 肯定能猜出這裏面有端倪。
阮糖屏氣凝神，手上的動作加快。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衣服, 拿上洗漱包, 快步踏出洗浴間。
剛邁出一步, 隔壁那人明顯感受到她的離開。
他隔著紗簾, 將那塊櫻桃香皂遞了過去。
“還你。”
修長勻稱的手橫空伸過來，冷白手臂上涔著晶瑩的水珠, 緩緩游走, 啪嗒顫落在地。
阮糖抱著懷裏的洗漱包，有一瞬間的猶豫。
下一秒, 輕薄的白色簾布被人扯開。
“怎麽不接？”
話音落地，蒸騰的水霧撲面而來，迎上來的還有霧氣中的那個人。
他赤著上身，黑發濕潤，身後的花灑還沒關。
噴灑的水滴落在他緊實的胸肌和腹肌，勾勒出精致的人魚線，游移向下，白色的浴巾掩住了盈餘春光。
阮糖攥緊手裏的洗漱包，雙腿像生根似的紮在原地，連跑都忘了。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空氣似有一瞬間凝結。
難言的旖旎氣息竄了進來，搖漾湧動，攪亂了滿室的平靜氛圍。
沈默橫陳下，阮糖張了張嘴，心道要不要坦白從寬。
讓周淮煦不要把眼前的事抖落出去，還是直接撲上去滅口。
她的武力值和他不相上下，估計打不贏，還是試試美人計？
正思索間，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嘈嘈切切的人聲。
糟糕，有人來了！
還不止一兩個人！！
阮糖漏了拍的心跳又劇烈跳動起來。
她尚在反應，一只修長有勁的手就將她拉進了洗浴間。
花灑被迅速關上，水珠斷斷續續地滴落，在地上留下一道水漬。
洗浴間裏狹窄悶窒，他倆靠得近，阮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淮煦沈重的呼吸。
他的額發濕得透亮，一雙眸子像是被水浸過一樣，亮得逼人。
阮糖無法直視他的眼睛，視線往下移。
隱有水珠沿著他精致的喉結滑落，漫過那冷白鎖骨，將盤旋在鎖骨上的那道黑龍刺青襯得清晰分明。
宛如蛟龍潭中翻雲雨，栩栩如生。
阮糖有些失神，突然就想起自己之前醉酒後，曾吻上他鎖骨處的刺青。
那段回憶奔湧而至，讓如今的場景更添了幾分旖旎暧昧。
阮糖盯著周淮煦微微出神，而他深邃漆黑的眼睛也註視著她。
面前的女生一雙桃花眼霧蒙蒙的，盛滿盈盈水波。
她雪白的雙頰微紅，濕漉漉的長發散落在纖薄的肩上。
白色的衣衫難掩曼妙纖秾的身段，有一種剛剛沐浴後的清透美感，又純又欲。
空氣中溫熱的水汽縈繞在他們的周身，連帶著淡淡的櫻桃皂莢味也勾纏進鼻息，絲絲縷縷，令人心尖一顫。
他倆剛剛……用的是同一塊香皂。
許是室內的溫度偏高，有些悶窒。
阮糖臉上的膚色被烘得紅了幾分。
隔著沐浴間的薄薄紗簾，外頭傳來了男人們此起彼伏的聊天聲。
“朱隊，你說周淮煦是不是針對我們啊？”
“就是，他專門拉我們幾個留下來加訓，弄到這個時間點才能休息，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他會不會是嫉妒我們朱隊，才給我們下絆子啊？”
眾人議論紛紛，朱超的聲音懶洋洋，扁平又欠。
“我在局裏待的時間不算最長，但是男警員裏升得最快。他看不慣我也是正常。”
朱超嘆了口氣。
“說到底，那小子還是嫩了點。說他兩句就搞針對，眼皮子淺，上不了臺面，咱們不用搭理他。”
他擺出一副從容大度的模樣，聽得阮糖肺都要氣炸了。
二隊的警員綜合體能確實比較差。
周淮煦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拉他們幾個去加訓。
明明是幫助他們提升進步，卻變成了打擊報覆。
要不是她此刻待在男澡堂裏，真想把這盆臟水重新潑回他們身上，告訴他們“自知之明”這四個字要怎麽寫。
阮糖心生郁悶，轉眼看向周淮煦。
他的眼波無瀾，神情平靜如常，看起來比剛剛撞見她在這兒要鎮定許多。
她剛舒出口氣，外頭的人聲就再度響起。
“欸，你們說周淮煦和阮糖究竟是什麽關系啊？”
聽到自己的名字，阮糖微怔。
周淮煦臉色平靜，攥著毛巾的指節卻捏緊了一下。
“我覺得吧，阮糖這些年在警局裏追求者也挺多的，但她一個也看不上，這個周淮煦估計也夠嗆。”
阮糖深吸了口氣，心說我謝謝你嘞。
另一個男生饒有興致地搭腔：“我覺得周淮煦應該在追阮糖。”
“這話怎麽說？”
“剛剛射擊時，他的眼睛就時不時地往她那兒瞟。”
“還有阮糖長跑的時候，她就說了一聲口渴，周淮煦就讓人去買了幾箱礦泉水。”
“……”
“不過後來一隊有人暈倒，阮糖跟著去醫院，那箱礦泉水送過來時她不在，就被其他人給分了。”
阮糖的心潮起伏，他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是周淮煦的蓄意為之。
還是他們單方面的猜想。
阮糖望進周淮煦那雙澄澈的眼睛裏，帶著幾分探究。
澡堂裏的流水聲嘩嘩作響，朦朧水汽四起，仿佛將一切攏在迷霧之中。
周淮煦攥著毛巾的手收緊了幾分力度，半晌才松開，朝阮糖低聲道：“你等我一下。”
他掀起紗簾一角，探頭望了出去。
澡堂的過道上早已沒有人影，朱超他們已經各自進了洗浴間。
周淮煦回過身，壓低的嗓線低沈磁性：“我帶你出去。”
阮糖跟隨他快步走過一排排沐浴間，足音很輕地繞過走道，來到了澡堂門口。
周淮煦將她輕巧地推到門外。
大門被闔上的那一刻，阮糖抱著自己的洗漱包立在原地，心有餘悸地深吸口氣，這才加快腳步下了樓。
她在休息室裏將頭發吹幹，休整了一番後才回到辦公區。
此時寧萌還沒回來，原朗倒是樂呵呵地遞了瓶礦泉水給她。
“阮隊，煦哥請的，我給你和寧萌都留著呢。”
原朗將周淮煦視作精神偶像，對他送的東西也是如數家珍。
即便只是一瓶礦泉水。
但就是這瓶礦泉水，令阮糖的心神一蕩。
原來朱超他們剛剛說的不假，周淮煦真的買了礦泉水。
她將那瓶礦泉水打開，水流順著喉管流淌而下。
好似將滿腹心事都沖刷幹凈，只餘下一股舒暢感。
阮糖舔舔舌尖，紅唇揚起一抹弧度。
這礦泉水的味道，還挺甜的。
—
那天之後，阮糖和周淮煦對男澡堂的意外相遇諱莫如深。
兩人都沒主動提及此事。
日子過得風平浪靜。
而某天江筱月的到來，讓警局這潭波瀾不驚的池水仿佛砸下了一顆石頭，掀起層層波瀾。
彼時江大小姐笑意盈盈，讓隨行的助理麒麟給大家分派下午茶。
醉翁居的糕點、明桂坊的咖啡。
這些都是用錢砸出來的，仿若一顆顆鑲了鉆泛光芒的金元寶。
一時間，警局裏的氣氛熱絡活躍。
阮糖拉過朝警員們揮手打招呼的江筱月，低聲道：“你來就來，怎麽又帶那麽多東西？”
這多破費啊。
阮糖知道她不差錢，但還是忍不住想替閨蜜捂住錢包，別都霍霍了去。
江筱月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來見你高興嘛。”
她拉著阮糖的胳膊，脆聲道，“其實今天我來這兒，還有一件正事。”
阮糖不解，江筱月拿出自己的工作證，遞到她的面前。
證件上赫然寫著“月聞雜志社”五個大字。
阮糖恍然，別提她都快忘了。
江筱月成天除了逛街刷卡，在自家的男執事店揮霍春光外，還創辦了一家報道生活趣聞的雜志社。
這家雜志社堪稱濱城版《1818黃金眼》，當然這是江筱月自封的。
哪裏有群眾爆料，哪裏就有它的身影。
阮糖不由感嘆：“你這雜志社屹立不倒啊，不僅堅持到現在，連證件也整得這麽齊全。”
“那當然啦。”江筱月收回自己的工作證，得意一笑，“我江大社長想要做的生意，肯定能一路長虹！”
這就是鈔能力。
阮糖服氣點頭，問江筱月：“那你今天想來報道什麽？”
江筱月的眼波流動，笑得狡黠，從唇齒間吐出三個字：“周淮煦。”
“周淮煦？”阮糖楞怔。
江筱月點頭如搗蒜：“我今天專程來采訪他。”
上次妓女碎屍案偵破後，有網友拍下了周淮煦在廢棄游樂場辦案的側顏。
將照片上傳到微博平臺，立刻就爆火了。
許多人跪求想要知道照片中帥氣小哥哥的所有資料。
江筱月自然認出了這位小哥哥就是周淮煦。
於是應廣大人民群眾的要求，她主動出擊，來找他做一期采訪。
“我作為雜志社社長親自出馬，工作態度嚴謹認真，夠負責吧！”
江筱月胸有成竹地說。
阮糖笑笑，她的雜志社統共有幾個人，她一只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這次江筱月帶著自己的助理麒麟來警局。
他就是雜志社的攝影，兼男執事店的首席執事。
當初江筱月之所以會給男執事用十二生肖來命名，設立了十二個名額崗位，就是從麒麟那兒得來的靈感。
麒麟是祥瑞之獸，下設十二生肖，算是把動物圈玩得明明白白。
阮糖看向早已分發完下午茶，安安靜靜地立在江筱月身側的麒麟。
她無奈地睇了麒麟一眼：“你就陪她鬧吧。”
江筱月一聽就不樂意了。
她叉起腰道：“我很認真的好嘛。”
她擺出一副自信從容，愛崗敬業的模樣。
麒麟沒說話，臉上卻流露出淺淺的笑意。
江筱月拉了拉阮糖的手：“你快帶我去找周淮煦！”
她已經準備戰鬥在工作第一線了。
阮糖剛想開口，一道扁平的男中音就忽然響起：“江大小姐微服私訪，還帶著助理呢。”
朱超剛剛從外頭出任務回來，一見到江筱月立刻露出奉承的笑容。
江筱月白了朱超一眼，知道他這人向來嘴碎，根本不願搭理他。
朱超倒是鍥而不舍：“江大小姐今晚有空嗎？請你吃個飯啊。”
“人家沒空，要不你請我？”
阮糖搶先一步，開了口。
朱超一噎，他可不敢請阮糖吃飯。
當初阮糖剛進警局時，他見這小姑娘長得特別漂亮，便纏著約她吃飯。
誰知道阮糖把局裏十幾號人都叫上。
讓朱超的錢袋子遭老罪了，現在想想都肉疼。
從那以後，他就不敢對阮糖有任何妄想。
玫瑰帶刺，越美的玫瑰刺得越疼。
他算是深深領教了。
阮糖最知道怎麽治朱超這種裝孔雀開屏的鐵公雞，平日裏摳門得要死，對美人倒是格外大方。
典型的打腫臉充胖子。
阮糖牽著江筱月的手，兩人默契地挪動腳步，不動聲色地和朱超拉開一段距離。
朱超納悶地剛想走近，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就掠過他們的眼簾，自窗前經過逐漸遠去。
“是周淮煦！”
江筱月驚詫出聲，趕緊拉起阮糖的手追了出去，徒留下朱超呆楞在地。
朱超郁卒，不就是個長得好看點的小白臉嘛。
這個看臉的世界真是沒救了。
現在的女人都好膚淺，發現不了這世上真正的美。
朱超捋了下額前的短發，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工位。
另一廂，阮糖被江筱月拉著往前跑。
剛喚了聲“周淮煦”，走廊盡頭就出現了另一道修長高挑的身影。
林聖楠身穿一襲白大褂，踱步走到周淮煦的身邊。
周淮煦被兩方聲音叫停。
循聲回頭望去，就見阮糖拉著一個女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那個女生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他像是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
周淮煦楞了下，望向阮糖的眼裏滿是惑色。
阮糖彎起眉眼，道：“這是我的好朋友江筱月，你們之前見過。”
江筱月也朝他招招手：“你好，我叫江筱月，是月聞雜志社——”
一段自我介紹還沒講完，冷沈的男聲就截斷了她的話。
“周淮煦，我有事找你。”
林聖楠著急地拉過周淮煦的胳膊。
江筱月不悅地擰眉：“欸，是我們先找他的。”
這人懂不懂先來後到，有沒有禮貌啊。
林聖楠懶散地掀唇：“那你等會兒。”
江筱月：“憑什麽，要等也是你等！”
江筱月看起來純美可愛，軟綿綿的。
但實際上她的相貌和性格截然不同。
一遇到不高興的事情，江大小姐秒變炮仗。
在外從不吃虧，總能讓別人碰一鼻子灰。
向來傲慢不遜的林大公子這回算是遇到對手了。
兩人各不相讓，擺出一副幹架的姿態。
阮糖聽著他倆唇槍舌戰，撓撓耳朵，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
這兩人為了周淮煦幹架，屬實有點離譜。
周淮煦的眉心微凝，目光掠過他們看向阮糖：“你找我有事？”
話落，江筱月和林聖楠像被按下暫停鍵，迅速扭頭望去。
阮糖迎上他們灼灼的視線，咽了下喉嚨：“筱月想采訪你。”
她對林聖楠說，“林法醫，如果沒有緊急公事，能把周顧問先借給我們嗎？”
林聖楠自然是不願意借的。
他抿抿唇，心有不甘，但他找周淮煦不是為了公事，實在沒理由留人。
周淮煦看出他的心思，很快就拍磚定論。
他對林聖楠說：“那你先去多驗兩具屍體，晚點我們再聊。”
目睹他頭也不回地跟著阮糖她們走了。
林聖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臉被拋棄的震驚。
周淮煦真是有異性沒人性。
連半秒鐘的考慮都沒有，直接就棄他而去了！
兄弟大了，果然不中留啊。
他正心塞著，江筱月就扭頭朝他投來一個得意的眼神，明顯在向他示威。
林聖楠的心更加堵得慌了。
這家夥到底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蹦出來的，實在太礙眼了。
彼時這位橫空蹦出來的惹眼女士正堆著滿臉笑意，挽著阮糖的手往前走。
她朝阮糖悄聲道：“糖糖，看來周淮煦對你不一般啊。”
剛剛那場無硝煙的戰爭，她和林聖楠其實都沒有贏。
而是阮糖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阮糖眨眨眼：“這不是為了工作嘛。”
周淮煦可不是會對她言聽計從的人。
江筱月哦了一聲：“那你們之前辦案的時候，就沒有擦出什麽劈裏啪啦的火花？”
阮糖想了想，望天道：“有。血漿四濺的那種，特別刺激。”
江筱月：“……”
算了，她還是自個兒采訪周淮煦，親自問問他吧。
要想從自家姐妹這兒問出什麽驚天大瓜，就像刑犯反向審訊警官，想想也不可能。
他們一路來到會客室，江筱月坐到沙發椅上，向對面的周淮煦簡單介紹了月聞雜志社的大致情況和采訪概要。
她朝他微笑道：“網上很多人對你很好奇，想了解下你的工作與生活。”
她話音一頓，“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周淮煦纖密的羽睫眨動了下，明顯沒料到她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阮糖的額角也抽了抽，一般雜志社開場不都該問問從業經歷什麽的嘛。
這麽單刀直入，果然自家閨蜜開的不是一般的雜志社。
江筱月朝阮糖挑挑眉，拋去一個“姐妹看我的”的眼神。
這段時間，江筱月聽阮糖提起過他們的辦案經歷。
那天阮糖扮作妓女去出任務，就是江筱月給她提議畫了斬男妝。
她知道阮糖長得漂亮，淺淺打扮一下就能令人傾心。
這次她來給周淮煦做采訪就是想替阮糖把把關，驗收下成果。
阮糖不知道江筱月的算盤打得這麽精妙，眼中有話地瞥向她，讓她悠著點。
兩人的視線來回交匯，於是沒發現周淮煦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瞥向阮糖那兒，旋即收回。
他的嗓音清冽平淡：“暫時沒有。”
暫時沒有女朋友。
那就是以後會有咯。
江筱月滿意地露出燦然的笑容，連問了他幾個問題後，她使出了殺手鐧。
“那這次你參加警局的案件調查，對什麽比較印象深刻，比如和同事在一起……”
她欲言又止，但指向性很明顯，就差報阮糖的身份證了。
周淮煦默了默，半晌才啟唇：“這次我加入警局後，沒想到能這麽順利地調查出案件真相。”
“……”
“每一次經歷都很印象深刻，這都是因為我的……同事。”
他的舌尖在唇齒間輾轉，輕輕吐出最後兩個音節。
尾音微微下壓，仿佛帶著點晦澀難辨的深意。
因為有她在，就算再撲朔迷離的案件也能掀開迷霧，撥雲見日。
阮糖的心砰砰跳動。
她感覺自己仿佛也穿過長夜雲霧，迎來了旭日光明。
他在哪兒，好像光就在哪兒。
—
采訪結束後，林聖楠倚在會客室的門口。
早就望眼欲穿的他快步上前，將周淮煦從椅子上拉起來，往門外走去。
“你找我究竟什麽事？”
周淮煦難掩好奇，從沒見林聖楠這副模樣。
其實林聖楠所求的事並不是特別緊要，但他就是看不慣和他爭搶的那個“女土匪”。
他壓低聲音，拉著周淮煦的胳膊往走廊處挪動：“我們去那兒說。”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某人冠上“女土匪”悍名的江筱月，將手裏的采訪錄音筆交給一旁的助理麒麟。
她朝林聖楠翻了個白眼，她才不想聽呢。
周淮煦跟著林聖楠站到走廊邊。
微風繾綣拂過，吹得他的白色襯衣微微鼓脹，身形似松柏般清逸鶴立。
反觀林聖楠，他向來倨傲的臉頰露出幾分難色。
他抿抿唇，欲言又止道：“我想問，你家餐廳還有包廂嗎？”
他家二姨今晚想去周淮煦的翡暖翠茶餐廳請客吃飯。
但他家餐廳的預訂時間太長，他二姨知道林聖楠和周淮煦是同學，便讓他幫忙。
原來是這件事。
林聖楠見周淮煦陷入緘默，輕咳了兩聲道：“你愛幫不幫。”
他嘴硬得很，自是不肯做小伏低。
話音卻歪歪繞繞地鉆進人的耳廓，聽起來略顯別扭。
他說：“只是前陣子我陪你們辦案，驗屍熬了好多個通宵，這身體感覺都不太好了。”
他這一出苦肉計剛剛使完，就被兩位聽眾給捕捉到。
阮糖和江筱月從會客室裏走了出來。
聽見林聖楠這話，阮糖眉尾微揚，一雙桃花眼亮如繁星。
她笑道：“林法醫為了工作殫精竭慮，真是不容易。”
林聖楠擺出受用的表情，笑意還未蕩漾開，就聽阮糖話鋒一轉。
“要不，我給你請個大夫瞧瞧，當作慰問？”
“就是。”江筱月搭腔，“有病就得盡早治療，別耽誤病情。”
林聖楠楞怔，沒想到阮糖平日裏和他也算和睦相處。
這會兒撞見他和她的閨蜜不合，就幫忙沖鋒上陣了。
他是不敢惹阮糖，免得周淮煦不肯幫他的忙。
至於這個女土匪——
林聖楠瞇了瞇眼，看向江筱月的眼睛裏似冒出火來：“我看你才有病。”
“那就讓人來評評理，看看到底誰有病。”江筱月橫眉睨向他。
林聖楠的氣血翻湧，兩人之間互甩眼刀。
刀光噌出小火苗劈裏啪啦，倒是能綻放出滿堂彩。
阮糖站在江筱月這一邊，連帶著助理麒麟，顯得林聖楠勢單力薄。
林大公子活了這麽多年，驕傲的頭顱從不低下。
但他看向周淮煦的眼裏，卻生出了一絲幽怨。
周淮煦：“……”
林聖楠這一副“受了委屈，想找他撐場子”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這還是他認識的林聖楠嗎？
周淮煦捏了捏眉心，半晌才說：“林法醫確實勞苦功高。”
他替林聖楠找補，低聲道，“我幫你訂位子，一間大包廂夠嗎？”
“夠！”林聖楠揚唇一笑。
果然周淮煦是他的好兄弟。
他暫且收回剛才認為他重色輕友的話。
江筱月見林聖楠笑得露出兩顆虎牙，晃得她眼花。
她哼了一聲，別過臉，對阮糖說：“糖糖，我們也去吃飯吧。”
阮糖：“好啊。”
江筱月眸光一閃，看向周淮煦：“周顧問今天幫我做了采訪，可以的話跟我們一起去吃吧。”
只要有機會，她必定幫自家閨蜜拉郎配。
周淮煦默了默，點頭應好。
江筱月的笑容瞬間綻放開。
下一秒，一陣清朗的男聲就不合時宜地響起，令她臉上的笑容僵住。
林聖楠揚聲道：“我也要去。”
江筱月覷了他一眼，眼裏的意思不言而喻——有你什麽事啊。
林聖楠伸手搭上周淮煦的肩膀，一副哥兩兒好的樣子向她示威。
開玩笑，這個女人這麽野蠻可怕，周淮煦剛剛幫了他的忙。
他這麽講義氣，肯定得解救他。
周淮煦語塞，他知道林聖楠之所以想同行，純粹是飯點到了。
林大公子想找個飯搭子罷了。
這小子渾身上下，就一張嘴最硬。
周淮煦眉角微扯，道：“那一起去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請你們吃飯。”
“周顧問大氣！”江筱月也不推辭。
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再相聚，她這個拉郎配的紅娘隨時在線。
就這樣，他們幾人一同乘車，來到了翡暖翠茶餐廳。
透過偌大的落地窗玻璃，清晰可見餐廳內人頭湧動的繁鬧景象。
江筱月張了張嘴，朝周淮煦說：“這家餐廳很難定到位子的。”
“這有什麽大不了。”林聖楠哂笑。
江筱月雙手環胸：“你以為這是普通餐廳，搖人幫忙就能訂到包廂嘛。”
語畢，她感覺這話好像內涵到周淮煦。
畢竟他剛剛才幫林聖楠訂了某家店的包廂。
江筱月收回面對林聖楠時豎起的刺，朝周淮煦牽起嘴角。
她囁嚅道：“不好意思，我是想說這家餐廳和別家不一樣……”
周淮煦的眉眼清雋，唇角依舊噙著淺淺的弧度，看不出喜怒。
阮糖望向餐廳上方掛著的米白色牌匾，牌匾上用黑金漆標著“翡暖翠茶餐廳”六個大字。
她記得這家餐廳，當初江筱月排了許久才請她來這兒吃飯。
她的紅唇翕動：“這家餐廳好像很難訂，我們吃別家吧。”
這條街上的店鋪鱗次櫛比，飯店居多。
阮糖對吃食沒太多講究，吃哪家對她來講都一樣。
她剛挪動腳步，周淮煦就傾身上前，將她攔下。
他纖長的羽睫低垂，漆黑深邃的眼裏仿若閃爍著流螢，熠爍明亮：“就這家。”
“走吧！”林聖楠雙手抄兜，大搖大擺地走上去。
阮糖跟隨他們傾身上前，剛走到餐廳門口，身穿純黑西服的餐廳經理就拉開餐廳的玻璃門，快步迎了上來。
瞧見這架勢，阮糖和江筱月面面相覷。
這家餐廳的服務如今做得這麽到位，全面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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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浴間的花灑噴射出水花, 顆顆水珠滴落在瓷磚地面。
嘩嘩的流水聲湧進阮糖的耳畔。
她感覺自己的腦袋也似翻江倒海，被水給淹沒，早已喪失了運轉能力。
阮糖的呼吸停滯兩秒, 心臟狂跳。
感覺自己再這麽下去, 估計得進ICU搶救。
正當她天人交戰時, 那廂周淮煦見沒人應答, 試探性地又喚了一聲：“兄弟？”
為了不讓他起疑, 阮糖斂下心神，將自帶的香皂往頭頂的墻上，驀地扔了過去。
周淮煦伸手敏捷地接過，看了眼掌上那塊櫻桃味的手工香皂。
他微微蹙眉。
這大男人怎麽用這種肥皂, 真是個怪人。
阮糖側耳聽著隔壁的動靜，見周淮煦沒再言語，默默地松了口氣。
她得趕緊離開這兒。
要是待會兒周淮煦無意間把肥皂掉到地上, 彎腰去撿, 不就能透過沐浴間隔板下方的一排縫隙, 看到她那一小截白皙的腿嘛。
以他的聰明才智, 肯定能猜出這裏面有端倪。
阮糖屏氣凝神，手上的動作加快。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衣服, 拿上洗漱包, 快步踏出洗浴間。
剛邁出一步, 隔壁那人明顯感受到她的離開。
他隔著紗簾, 將那塊櫻桃香皂遞了過去。
“還你。”
修長勻稱的手橫空伸過來，冷白手臂上涔著晶瑩的水珠, 緩緩游走, 啪嗒顫落在地。
阮糖抱著懷裏的洗漱包，有一瞬間的猶豫。
下一秒, 輕薄的白色簾布被人扯開。
“怎麽不接？”
話音落地，蒸騰的水霧撲面而來，迎上來的還有霧氣中的那個人。
他赤著上身，黑發濕潤，身後的花灑還沒關。
噴灑的水滴落在他緊實的胸肌和腹肌，勾勒出精致的人魚線，游移向下，白色的浴巾掩住了盈餘春光。
阮糖攥緊手裏的洗漱包，雙腿像生根似的紮在原地，連跑都忘了。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空氣似有一瞬間凝結。
難言的旖旎氣息竄了進來，搖漾湧動，攪亂了滿室的平靜氛圍。
沈默橫陳下，阮糖張了張嘴，心道要不要坦白從寬。
讓周淮煦不要把眼前的事抖落出去，還是直接撲上去滅口。
她的武力值和他不相上下，估計打不贏，還是試試美人計？
正思索間，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嘈嘈切切的人聲。
糟糕，有人來了！
還不止一兩個人！！
阮糖漏了拍的心跳又劇烈跳動起來。
她尚在反應，一只修長有勁的手就將她拉進了洗浴間。
花灑被迅速關上，水珠斷斷續續地滴落，在地上留下一道水漬。
洗浴間裏狹窄悶窒，他倆靠得近，阮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淮煦沈重的呼吸。
他的額發濕得透亮，一雙眸子像是被水浸過一樣，亮得逼人。
阮糖無法直視他的眼睛，視線往下移。
隱有水珠沿著他精致的喉結滑落，漫過那冷白鎖骨，將盤旋在鎖骨上的那道黑龍刺青襯得清晰分明。
宛如蛟龍潭中翻雲雨，栩栩如生。
阮糖有些失神，突然就想起自己之前醉酒後，曾吻上他鎖骨處的刺青。
那段回憶奔湧而至，讓如今的場景更添了幾分旖旎暧昧。
阮糖盯著周淮煦微微出神，而他深邃漆黑的眼睛也註視著她。
面前的女生一雙桃花眼霧蒙蒙的，盛滿盈盈水波。
她雪白的雙頰微紅，濕漉漉的長發散落在纖薄的肩上。
白色的衣衫難掩曼妙纖秾的身段，有一種剛剛沐浴後的清透美感，又純又欲。
空氣中溫熱的水汽縈繞在他們的周身，連帶著淡淡的櫻桃皂莢味也勾纏進鼻息，絲絲縷縷，令人心尖一顫。
他倆剛剛……用的是同一塊香皂。
許是室內的溫度偏高，有些悶窒。
阮糖臉上的膚色被烘得紅了幾分。
隔著沐浴間的薄薄紗簾，外頭傳來了男人們此起彼伏的聊天聲。
“朱隊，你說周淮煦是不是針對我們啊？”
“就是，他專門拉我們幾個留下來加訓，弄到這個時間點才能休息，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他會不會是嫉妒我們朱隊，才給我們下絆子啊？”
眾人議論紛紛，朱超的聲音懶洋洋，扁平又欠。
“我在局裏待的時間不算最長，但是男警員裏升得最快。他看不慣我也是正常。”
朱超嘆了口氣。
“說到底，那小子還是嫩了點。說他兩句就搞針對，眼皮子淺，上不了臺面，咱們不用搭理他。”
他擺出一副從容大度的模樣，聽得阮糖肺都要氣炸了。
二隊的警員綜合體能確實比較差。
周淮煦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拉他們幾個去加訓。
明明是幫助他們提升進步，卻變成了打擊報覆。
要不是她此刻待在男澡堂裏，真想把這盆臟水重新潑回他們身上，告訴他們“自知之明”這四個字要怎麽寫。
阮糖心生郁悶，轉眼看向周淮煦。
他的眼波無瀾，神情平靜如常，看起來比剛剛撞見她在這兒要鎮定許多。
她剛舒出口氣，外頭的人聲就再度響起。
“欸，你們說周淮煦和阮糖究竟是什麽關系啊？”
聽到自己的名字，阮糖微怔。
周淮煦臉色平靜，攥著毛巾的指節卻捏緊了一下。
“我覺得吧，阮糖這些年在警局裏追求者也挺多的，但她一個也看不上，這個周淮煦估計也夠嗆。”
阮糖深吸了口氣，心說我謝謝你嘞。
另一個男生饒有興致地搭腔：“我覺得周淮煦應該在追阮糖。”
“這話怎麽說？”
“剛剛射擊時，他的眼睛就時不時地往她那兒瞟。”
“還有阮糖長跑的時候，她就說了一聲口渴，周淮煦就讓人去買了幾箱礦泉水。”
“……”
“不過後來一隊有人暈倒，阮糖跟著去醫院，那箱礦泉水送過來時她不在，就被其他人給分了。”
阮糖的心潮起伏，他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是周淮煦的蓄意為之。
還是他們單方面的猜想。
阮糖望進周淮煦那雙澄澈的眼睛裏，帶著幾分探究。
澡堂裏的流水聲嘩嘩作響，朦朧水汽四起，仿佛將一切攏在迷霧之中。
周淮煦攥著毛巾的手收緊了幾分力度，半晌才松開，朝阮糖低聲道：“你等我一下。”
他掀起紗簾一角，探頭望了出去。
澡堂的過道上早已沒有人影，朱超他們已經各自進了洗浴間。
周淮煦回過身，壓低的嗓線低沈磁性：“我帶你出去。”
阮糖跟隨他快步走過一排排沐浴間，足音很輕地繞過走道，來到了澡堂門口。
周淮煦將她輕巧地推到門外。
大門被闔上的那一刻，阮糖抱著自己的洗漱包立在原地，心有餘悸地深吸口氣，這才加快腳步下了樓。
她在休息室裏將頭發吹幹，休整了一番後才回到辦公區。
此時寧萌還沒回來，原朗倒是樂呵呵地遞了瓶礦泉水給她。
“阮隊，煦哥請的，我給你和寧萌都留著呢。”
原朗將周淮煦視作精神偶像，對他送的東西也是如數家珍。
即便只是一瓶礦泉水。
但就是這瓶礦泉水，令阮糖的心神一蕩。
原來朱超他們剛剛說的不假，周淮煦真的買了礦泉水。
她將那瓶礦泉水打開，水流順著喉管流淌而下。
好似將滿腹心事都沖刷幹凈，只餘下一股舒暢感。
阮糖舔舔舌尖，紅唇揚起一抹弧度。
這礦泉水的味道，還挺甜的。
—
那天之後，阮糖和周淮煦對男澡堂的意外相遇諱莫如深。
兩人都沒主動提及此事。
日子過得風平浪靜。
而某天江筱月的到來，讓警局這潭波瀾不驚的池水仿佛砸下了一顆石頭，掀起層層波瀾。
彼時江大小姐笑意盈盈，讓隨行的助理麒麟給大家分派下午茶。
醉翁居的糕點、明桂坊的咖啡。
這些都是用錢砸出來的，仿若一顆顆鑲了鉆泛光芒的金元寶。
一時間，警局裏的氣氛熱絡活躍。
阮糖拉過朝警員們揮手打招呼的江筱月，低聲道：“你來就來，怎麽又帶那麽多東西？”
這多破費啊。
阮糖知道她不差錢，但還是忍不住想替閨蜜捂住錢包，別都霍霍了去。
江筱月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來見你高興嘛。”
她拉著阮糖的胳膊，脆聲道，“其實今天我來這兒，還有一件正事。”
阮糖不解，江筱月拿出自己的工作證，遞到她的面前。
證件上赫然寫著“月聞雜志社”五個大字。
阮糖恍然，別提她都快忘了。
江筱月成天除了逛街刷卡，在自家的男執事店揮霍春光外，還創辦了一家報道生活趣聞的雜志社。
這家雜志社堪稱濱城版《1818黃金眼》，當然這是江筱月自封的。
哪裏有群眾爆料，哪裏就有它的身影。
阮糖不由感嘆：“你這雜志社屹立不倒啊，不僅堅持到現在，連證件也整得這麽齊全。”
“那當然啦。”江筱月收回自己的工作證，得意一笑，“我江大社長想要做的生意，肯定能一路長虹！”
這就是鈔能力。
阮糖服氣點頭，問江筱月：“那你今天想來報道什麽？”
江筱月的眼波流動，笑得狡黠，從唇齒間吐出三個字：“周淮煦。”
“周淮煦？”阮糖楞怔。
江筱月點頭如搗蒜：“我今天專程來采訪他。”
上次妓女碎屍案偵破後，有網友拍下了周淮煦在廢棄游樂場辦案的側顏。
將照片上傳到微博平臺，立刻就爆火了。
許多人跪求想要知道照片中帥氣小哥哥的所有資料。
江筱月自然認出了這位小哥哥就是周淮煦。
於是應廣大人民群眾的要求，她主動出擊，來找他做一期采訪。
“我作為雜志社社長親自出馬，工作態度嚴謹認真，夠負責吧！”
江筱月胸有成竹地說。
阮糖笑笑，她的雜志社統共有幾個人，她一只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這次江筱月帶著自己的助理麒麟來警局。
他就是雜志社的攝影，兼男執事店的首席執事。
當初江筱月之所以會給男執事用十二生肖來命名，設立了十二個名額崗位，就是從麒麟那兒得來的靈感。
麒麟是祥瑞之獸，下設十二生肖，算是把動物圈玩得明明白白。
阮糖看向早已分發完下午茶，安安靜靜地立在江筱月身側的麒麟。
她無奈地睇了麒麟一眼：“你就陪她鬧吧。”
江筱月一聽就不樂意了。
她叉起腰道：“我很認真的好嘛。”
她擺出一副自信從容，愛崗敬業的模樣。
麒麟沒說話，臉上卻流露出淺淺的笑意。
江筱月拉了拉阮糖的手：“你快帶我去找周淮煦！”
她已經準備戰鬥在工作第一線了。
阮糖剛想開口，一道扁平的男中音就忽然響起：“江大小姐微服私訪，還帶著助理呢。”
朱超剛剛從外頭出任務回來，一見到江筱月立刻露出奉承的笑容。
江筱月白了朱超一眼，知道他這人向來嘴碎，根本不願搭理他。
朱超倒是鍥而不舍：“江大小姐今晚有空嗎？請你吃個飯啊。”
“人家沒空，要不你請我？”
阮糖搶先一步，開了口。
朱超一噎，他可不敢請阮糖吃飯。
當初阮糖剛進警局時，他見這小姑娘長得特別漂亮，便纏著約她吃飯。
誰知道阮糖把局裏十幾號人都叫上。
讓朱超的錢袋子遭老罪了，現在想想都肉疼。
從那以後，他就不敢對阮糖有任何妄想。
玫瑰帶刺，越美的玫瑰刺得越疼。
他算是深深領教了。
阮糖最知道怎麽治朱超這種裝孔雀開屏的鐵公雞，平日裏摳門得要死，對美人倒是格外大方。
典型的打腫臉充胖子。
阮糖牽著江筱月的手，兩人默契地挪動腳步，不動聲色地和朱超拉開一段距離。
朱超納悶地剛想走近，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就掠過他們的眼簾，自窗前經過逐漸遠去。
“是周淮煦！”
江筱月驚詫出聲，趕緊拉起阮糖的手追了出去，徒留下朱超呆楞在地。
朱超郁卒，不就是個長得好看點的小白臉嘛。
這個看臉的世界真是沒救了。
現在的女人都好膚淺，發現不了這世上真正的美。
朱超捋了下額前的短發，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工位。
另一廂，阮糖被江筱月拉著往前跑。
剛喚了聲“周淮煦”，走廊盡頭就出現了另一道修長高挑的身影。
林聖楠身穿一襲白大褂，踱步走到周淮煦的身邊。
周淮煦被兩方聲音叫停。
循聲回頭望去，就見阮糖拉著一個女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那個女生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他像是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
周淮煦楞了下，望向阮糖的眼裏滿是惑色。
阮糖彎起眉眼，道：“這是我的好朋友江筱月，你們之前見過。”
江筱月也朝他招招手：“你好，我叫江筱月，是月聞雜志社——”
一段自我介紹還沒講完，冷沈的男聲就截斷了她的話。
“周淮煦，我有事找你。”
林聖楠著急地拉過周淮煦的胳膊。
江筱月不悅地擰眉：“欸，是我們先找他的。”
這人懂不懂先來後到，有沒有禮貌啊。
林聖楠懶散地掀唇：“那你等會兒。”
江筱月：“憑什麽，要等也是你等！”
江筱月看起來純美可愛，軟綿綿的。
但實際上她的相貌和性格截然不同。
一遇到不高興的事情，江大小姐秒變炮仗。
在外從不吃虧，總能讓別人碰一鼻子灰。
向來傲慢不遜的林大公子這回算是遇到對手了。
兩人各不相讓，擺出一副幹架的姿態。
阮糖聽著他倆唇槍舌戰，撓撓耳朵，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
這兩人為了周淮煦幹架，屬實有點離譜。
周淮煦的眉心微凝，目光掠過他們看向阮糖：“你找我有事？”
話落，江筱月和林聖楠像被按下暫停鍵，迅速扭頭望去。
阮糖迎上他們灼灼的視線，咽了下喉嚨：“筱月想采訪你。”
她對林聖楠說，“林法醫，如果沒有緊急公事，能把周顧問先借給我們嗎？”
林聖楠自然是不願意借的。
他抿抿唇，心有不甘，但他找周淮煦不是為了公事，實在沒理由留人。
周淮煦看出他的心思，很快就拍磚定論。
他對林聖楠說：“那你先去多驗兩具屍體，晚點我們再聊。”
目睹他頭也不回地跟著阮糖她們走了。
林聖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臉被拋棄的震驚。
周淮煦真是有異性沒人性。
連半秒鐘的考慮都沒有，直接就棄他而去了！
兄弟大了，果然不中留啊。
他正心塞著，江筱月就扭頭朝他投來一個得意的眼神，明顯在向他示威。
林聖楠的心更加堵得慌了。
這家夥到底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蹦出來的，實在太礙眼了。
彼時這位橫空蹦出來的惹眼女士正堆著滿臉笑意，挽著阮糖的手往前走。
她朝阮糖悄聲道：“糖糖，看來周淮煦對你不一般啊。”
剛剛那場無硝煙的戰爭，她和林聖楠其實都沒有贏。
而是阮糖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阮糖眨眨眼：“這不是為了工作嘛。”
周淮煦可不是會對她言聽計從的人。
江筱月哦了一聲：“那你們之前辦案的時候，就沒有擦出什麽劈裏啪啦的火花？”
阮糖想了想，望天道：“有。血漿四濺的那種，特別刺激。”
江筱月：“……”
算了，她還是自個兒采訪周淮煦，親自問問他吧。
要想從自家姐妹這兒問出什麽驚天大瓜，就像刑犯反向審訊警官，想想也不可能。
他們一路來到會客室，江筱月坐到沙發椅上，向對面的周淮煦簡單介紹了月聞雜志社的大致情況和采訪概要。
她朝他微笑道：“網上很多人對你很好奇，想了解下你的工作與生活。”
她話音一頓，“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周淮煦纖密的羽睫眨動了下，明顯沒料到她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阮糖的額角也抽了抽，一般雜志社開場不都該問問從業經歷什麽的嘛。
這麽單刀直入，果然自家閨蜜開的不是一般的雜志社。
江筱月朝阮糖挑挑眉，拋去一個“姐妹看我的”的眼神。
這段時間，江筱月聽阮糖提起過他們的辦案經歷。
那天阮糖扮作妓女去出任務，就是江筱月給她提議畫了斬男妝。
她知道阮糖長得漂亮，淺淺打扮一下就能令人傾心。
這次她來給周淮煦做采訪就是想替阮糖把把關，驗收下成果。
阮糖不知道江筱月的算盤打得這麽精妙，眼中有話地瞥向她，讓她悠著點。
兩人的視線來回交匯，於是沒發現周淮煦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瞥向阮糖那兒，旋即收回。
他的嗓音清冽平淡：“暫時沒有。”
暫時沒有女朋友。
那就是以後會有咯。
江筱月滿意地露出燦然的笑容，連問了他幾個問題後，她使出了殺手鐧。
“那這次你參加警局的案件調查，對什麽比較印象深刻，比如和同事在一起……”
她欲言又止，但指向性很明顯，就差報阮糖的身份證了。
周淮煦默了默，半晌才啟唇：“這次我加入警局後，沒想到能這麽順利地調查出案件真相。”
“……”
“每一次經歷都很印象深刻，這都是因為我的……同事。”
他的舌尖在唇齒間輾轉，輕輕吐出最後兩個音節。
尾音微微下壓，仿佛帶著點晦澀難辨的深意。
因為有她在，就算再撲朔迷離的案件也能掀開迷霧，撥雲見日。
阮糖的心砰砰跳動。
她感覺自己仿佛也穿過長夜雲霧，迎來了旭日光明。
他在哪兒，好像光就在哪兒。
—
采訪結束後，林聖楠倚在會客室的門口。
早就望眼欲穿的他快步上前，將周淮煦從椅子上拉起來，往門外走去。
“你找我究竟什麽事？”
周淮煦難掩好奇，從沒見林聖楠這副模樣。
其實林聖楠所求的事並不是特別緊要，但他就是看不慣和他爭搶的那個“女土匪”。
他壓低聲音，拉著周淮煦的胳膊往走廊處挪動：“我們去那兒說。”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某人冠上“女土匪”悍名的江筱月，將手裏的采訪錄音筆交給一旁的助理麒麟。
她朝林聖楠翻了個白眼，她才不想聽呢。
周淮煦跟著林聖楠站到走廊邊。
微風繾綣拂過，吹得他的白色襯衣微微鼓脹，身形似松柏般清逸鶴立。
反觀林聖楠，他向來倨傲的臉頰露出幾分難色。
他抿抿唇，欲言又止道：“我想問，你家餐廳還有包廂嗎？”
他家二姨今晚想去周淮煦的翡暖翠茶餐廳請客吃飯。
但他家餐廳的預訂時間太長，他二姨知道林聖楠和周淮煦是同學，便讓他幫忙。
原來是這件事。
林聖楠見周淮煦陷入緘默，輕咳了兩聲道：“你愛幫不幫。”
他嘴硬得很，自是不肯做小伏低。
話音卻歪歪繞繞地鉆進人的耳廓，聽起來略顯別扭。
他說：“只是前陣子我陪你們辦案，驗屍熬了好多個通宵，這身體感覺都不太好了。”
他這一出苦肉計剛剛使完，就被兩位聽眾給捕捉到。
阮糖和江筱月從會客室裏走了出來。
聽見林聖楠這話，阮糖眉尾微揚，一雙桃花眼亮如繁星。
她笑道：“林法醫為了工作殫精竭慮，真是不容易。”
林聖楠擺出受用的表情，笑意還未蕩漾開，就聽阮糖話鋒一轉。
“要不，我給你請個大夫瞧瞧，當作慰問？”
“就是。”江筱月搭腔，“有病就得盡早治療，別耽誤病情。”
林聖楠楞怔，沒想到阮糖平日裏和他也算和睦相處。
這會兒撞見他和她的閨蜜不合，就幫忙沖鋒上陣了。
他是不敢惹阮糖，免得周淮煦不肯幫他的忙。
至於這個女土匪——
林聖楠瞇了瞇眼，看向江筱月的眼睛裏似冒出火來：“我看你才有病。”
“那就讓人來評評理，看看到底誰有病。”江筱月橫眉睨向他。
林聖楠的氣血翻湧，兩人之間互甩眼刀。
刀光噌出小火苗劈裏啪啦，倒是能綻放出滿堂彩。
阮糖站在江筱月這一邊，連帶著助理麒麟，顯得林聖楠勢單力薄。
林大公子活了這麽多年，驕傲的頭顱從不低下。
但他看向周淮煦的眼裏，卻生出了一絲幽怨。
周淮煦：“……”
林聖楠這一副“受了委屈，想找他撐場子”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這還是他認識的林聖楠嗎？
周淮煦捏了捏眉心，半晌才說：“林法醫確實勞苦功高。”
他替林聖楠找補，低聲道，“我幫你訂位子，一間大包廂夠嗎？”
“夠！”林聖楠揚唇一笑。
果然周淮煦是他的好兄弟。
他暫且收回剛才認為他重色輕友的話。
江筱月見林聖楠笑得露出兩顆虎牙，晃得她眼花。
她哼了一聲，別過臉，對阮糖說：“糖糖，我們也去吃飯吧。”
阮糖：“好啊。”
江筱月眸光一閃，看向周淮煦：“周顧問今天幫我做了采訪，可以的話跟我們一起去吃吧。”
只要有機會，她必定幫自家閨蜜拉郎配。
周淮煦默了默，點頭應好。
江筱月的笑容瞬間綻放開。
下一秒，一陣清朗的男聲就不合時宜地響起，令她臉上的笑容僵住。
林聖楠揚聲道：“我也要去。”
江筱月覷了他一眼，眼裏的意思不言而喻——有你什麽事啊。
林聖楠伸手搭上周淮煦的肩膀，一副哥兩兒好的樣子向她示威。
開玩笑，這個女人這麽野蠻可怕，周淮煦剛剛幫了他的忙。
他這麽講義氣，肯定得解救他。
周淮煦語塞，他知道林聖楠之所以想同行，純粹是飯點到了。
林大公子想找個飯搭子罷了。
這小子渾身上下，就一張嘴最硬。
周淮煦眉角微扯，道：“那一起去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請你們吃飯。”
“周顧問大氣！”江筱月也不推辭。
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再相聚，她這個拉郎配的紅娘隨時在線。
就這樣，他們幾人一同乘車，來到了翡暖翠茶餐廳。
透過偌大的落地窗玻璃，清晰可見餐廳內人頭湧動的繁鬧景象。
江筱月張了張嘴，朝周淮煦說：“這家餐廳很難定到位子的。”
“這有什麽大不了。”林聖楠哂笑。
江筱月雙手環胸：“你以為這是普通餐廳，搖人幫忙就能訂到包廂嘛。”
語畢，她感覺這話好像內涵到周淮煦。
畢竟他剛剛才幫林聖楠訂了某家店的包廂。
江筱月收回面對林聖楠時豎起的刺，朝周淮煦牽起嘴角。
她囁嚅道：“不好意思，我是想說這家餐廳和別家不一樣……”
周淮煦的眉眼清雋，唇角依舊噙著淺淺的弧度，看不出喜怒。
阮糖望向餐廳上方掛著的米白色牌匾，牌匾上用黑金漆標著“翡暖翠茶餐廳”六個大字。
她記得這家餐廳，當初江筱月排了許久才請她來這兒吃飯。
她的紅唇翕動：“這家餐廳好像很難訂，我們吃別家吧。”
這條街上的店鋪鱗次櫛比，飯店居多。
阮糖對吃食沒太多講究，吃哪家對她來講都一樣。
她剛挪動腳步，周淮煦就傾身上前，將她攔下。
他纖長的羽睫低垂，漆黑深邃的眼裏仿若閃爍著流螢，熠爍明亮：“就這家。”
“走吧！”林聖楠雙手抄兜，大搖大擺地走上去。
阮糖跟隨他們傾身上前，剛走到餐廳門口，身穿純黑西服的餐廳經理就拉開餐廳的玻璃門，快步迎了上來。
瞧見這架勢，阮糖和江筱月面面相覷。
這家餐廳的服務如今做得這麽到位，全面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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